狗尾草

季节的轮回总有固定的美意。立秋了，狗尾草一片青碧，没有一点苍黄的迹象。

乡间的草很多，狗尾草是最常见的了。田间、地头、山冈、沙地、石头缝里，都能看到狗尾草倔强的身影。只要有一点点阳光，一点点泥土和水分，它就拼命地长啊长。那群草，集合在一起，就有了一种壮观的号召力。一左一右，一前一后，在秋风中起伏招摇。

单看一棵狗尾草，实在说不上有多美。毛茸茸的圆柱形花序，像极了一条狗尾。狗尾草，也只有这么一个卑贱的名字来配它，喊得那么形象，又叫得那么随意。对村庄里的人来说，狗尾草有什么用处呢？长在庄稼地里，会被人狠狠地拔去。不像马齿苋、蒲公英、野水芹，可以端上餐桌，成为改善生活的调剂；也不像牛繁缕、打碗碗花、野油菜，可以把一头小猪喂肥。

相比大人，小孩子的心思就单纯多了，他们不会拿有用和没用来区分草的高下尊卑。在一个遥远的下午，我一个人默默地走向田野。周围是一片茂密的狗尾草，我顺手拔了一大束，用灵巧的双手变着花样和狗尾草嬉戏。我编一个小扫帚，扫除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；我编一个草戒指，戴在手指上，在阳光下散发着好闻的气息。周围有蚂蚱在蹦，有蝈蝈在叫。我小心地站起身，追着蚂蚱，捉着蝈蝈。一旦得手，就用狗尾草的长茎把它们串起来。等到夕阳落山，再高高兴兴地回家去。因为狗尾草，天地间只有纯粹，自然，让人心旷神怡。

秋天的狗尾草，习惯了被人漠视，它不会想到，还会有人把它像鲜花一样喜欢着。铁凝在她的散文《草戒指》中，写到这样一件小事：有一次，铁凝去一位友人家里喝茶。女主人挽着高高的发髻，姿容平和宁静，很用心地在表演茶道。而在这间临时的住所里，一簇狗尾草插在一只青花瓷的笔筒里，增添了几分清新的野趣。文人，茶香，狗尾草，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。但偶然聚在一起的场景，却非常和美。

每当我走过一片秋天的狗尾草，它们看着我笑，我也看着它们笑。什么都不用说，只要快乐活着就好。生命有时需要坚毅，有时需要忍耐，有时需要等待，最后的勃发一定是内心坚强的信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