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里的乡村

在我的家乡，腊月是一年中最忙的季节。如果说腊八是年的序幕，那么腊月二十三，就是真正的年的开始。从腊月二十三到年三十，人们争相准备年货，当地人称为“迎春日”。

记得小时候常说的一句民谣：“二十三，糖瓜粘，二十四，写福字”。腊月二十三，在北方农村是非常重要的日子，这是农历的小年。各家各户都要糖瓜祭灶，送灶王爷上天。相传灶王爷在人间明察秋毫，对人间事物了如指掌。每年腊月二十三这天，灶王爷都要上天向玉皇大帝禀报人世间的情况，然后玉皇大帝据此对人类给予奖励或惩罚。所以人们这天都要以糖瓜祭灶，希望灶君吃了又甜又香的糖瓜以后嘴也变得越来越甜，对上帝多进美言！多说好事！以祈盼玉帝赐福于人间。正所谓“上天言好事，下界保平安。”糖瓜不但很甜，而且还很黏，于是人们就想出用这又甜又粘的糖瓜粘住灶王爷的嘴，即使灶王爷有想说坏话的念头，也会被黏黏的糖瓜给粘住，张不开嘴，让他讲不了坏话，玉帝也就不会降灾给人间了。这虽然是传说，且略显幼稚，但它却寄予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，对幸福生活的期盼！

在乡村，在民间，百姓们非常重视这一天。记忆中，一进腊月，母亲就开始着手筹备，母亲开始把家里老母鸡下的蛋一个一个积攒起来，放在一个圆口小坛子里，等到腊月二十二拿到镇里集上去卖，然后用这卖鸡蛋的钱再去买糖瓜。一种是长条型的糖棒，我们叫它关东糖；一种是扁圆型的，类似于西瓜的形状，叫糖瓜。北方农村冬天天气极寒，糖瓜凝固的坚实而里边又有微小的气泡，吃起来脆甜香酥，别有风味。母亲先要祭灶，所以每次买回家以后都要先放在高处，生怕我们偷吃了。待到二十三凌晨，吃饭之前，母亲先净手，把糖瓜、饺子、糕点摆在灶台边的碗架上，神情肃穆，一脸庄重，恭恭敬敬磕头行礼，礼毕以后才允许我们吃早饭。我们匆忙吃两口饭，心里只惦念着那又脆又香的糖瓜，母亲好像早就看透我们的心思，便起身去灶台拿糖瓜分给我们吃。一盘只留三个，其余全赏给我们，我们兴高采烈，如获至宝，一蹦三高！又香又脆的糖瓜，越嚼越粘，越粘越嚼，越嚼越香，有时把腮帮子嚼的生疼，但依然快乐无比！乐此不疲！

吃完糖瓜，母亲便会喊我们一起清扫房间，打扫庭院。里里外外，犄角旮旯，都要彻底清扫一遍。我和妹妹拿抹布擦门窗玻璃，一人里，一人外，两人对着擦；大姐清洗锅碗瓢盆；二姐擦柜子、椅子和凳子；哥哥个子高，负责打扫房顶，洒扫庭院。全家总动员，兄弟姊妹齐上阵，各司其职，各尽其责，说说笑笑，争先恐后忙碌起来。母亲也不闲着，她把家里的被褥麻利的拆下来，泡在一个大铁盆里，放洗衣粉沤一沤。然后用木制的搓板使劲反复揉搓。母亲的手在搓板上上下翻飞，腾挪翻滚，一眨眼功夫儿，一大盆被褥就洗洁一新。这时母亲就会喊姐姐帮她把被单、褥单叠一折，再抻平，然后晾在院里的铁丝架上，北风吹拂，各色床单、被面、褥单随风飘扬，手舞足蹈，好像也在欢迎新年的到来！

母亲是出了名的利落人，里里外外一把手，干活极讲究。腾出手来，母亲又屋里屋外，院里院外，仔仔细细检查一遍，入不了她法眼的还得重新返工。直到一尘不染，窗明几净，洁净如新，母亲终于露出了笑脸。

母亲说，腊月二十三，糖瓜祭灶，灶王爷上天，之后其他诸神也上天，所以诸神不在的这段时间，正是打扫家里家外的好日子。搬柜子、挪椅子，各种声响都打扰不了各路神仙。所以，吃过灶糖，我们要掸尘除垢，去污纳新。居家过日子，再苦再难，人都要有心气儿！有奔头儿！简屋陋室也要快乐以对，时刻保持整洁、干净、卫生，尤其是过年，家里家外都要面貌一新；人更要干干净净，清清爽爽，精精神神，这样来年才会有新起色！日子才会越来越红火！新年新气象！新年新希望！

如今，时过境迁，世事变幻，人世沧桑，但母亲的话依然在我耳边回响，无论岁月如何艰难，只要心怀快乐，心有期待，美好总会如约而至！